席凤娟女士三年前被她与丈夫手把手养大的外孙女赵青柠伤透了心。
她和丈夫张国茂结婚早但怀孕难，费尽心力使尽各种偏方才在二十九岁这一年迎来他们的女儿。那时候国家提倡一胎，他们作为教师，公职人员更是要遵纪守法，做好带头榜样。
一个院里住着的都生男孩，就他们家是女孩，背地里不知道被闲言闲语了多少次。席凤娟个性要强，张国茂好面子，两人绝不肯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丁点儿不快，只在家里将劲儿全都使在女儿张苗苗身上。好在张苗苗一直是听话乖巧的孩子，从小学习成绩优异，懂事知理，为两人挣足了颜面。如果不是高中时候认识了油嘴滑舌的小混混赵洪军，毕业以后不顾阻拦硬是要嫁给他，恐怕他们的女儿张苗苗现在还活着。
他们果然没有看错赵洪军，这年轻人第一眼看过去眼睛滴溜溜乱转，一看就知道不安分老实。后来拿他们的钱开公司，当老板，仗着有钱了在张苗苗怀孕的时候就出轨和别的女人搅在一起，生了个年龄和赵青柠相差不到半岁的私生女，六年后，又和同一个女人生了一个私生子！
那个女人不甘被养在外面，把赵洪军陪她去医院产检的照片发给张苗苗，还嚣张的让张苗苗去医院抓奸。张苗苗车祸，全是他们害的！赵洪军和那个第三者，他们害死了她的女儿！
车子在路中间爆炸了，她和丈夫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！张苗苗只给他们留下了车祸中幸存下来的六岁外孙女赵青柠。
为了他们可怜的女儿，他们费尽心思将外孙女的抚养权抢到手，尽心尽力将她养大，可他们老两口最终换回来了什么？
一只养不熟的彻头彻尾的白眼狼！
“赵青柠，你看看你都干了一些什么好事？”电话接通，席凤娟冷冰冰的声音对三年没联系的外孙女训斥，“大半夜和一个男的在酒吧纠缠不清，不知检点，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老脸。”
席凤娟为人师表多年，惯于端起架子管教学生，她又瘦又高法令纹极深，年轻的时候是个严肃的让学生惧怕的老师，老了也是个看起来就让人难以亲近的严肃老太太。
席凤娟和张国茂皆已退休，他们不玩手机不上网，平时就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，张国茂还喜欢去公园里和其他老头子一起下围棋。今天他们老两口和往常一样清早起床就出去买菜，却在回来的途中被人喊住，早餐店的老板娘和他们多年老邻居，几乎看着赵青柠长大，她递给席凤娟她的手机，让她认手机照片上的女孩是不是赵青柠。
赵青柠在外面不肯回来，他们老了，已是管不着，但赵青柠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，搞得街坊邻居乃至全国人民人尽皆知，席凤娟和张国茂自觉一张老脸被丢尽，颜面尽失！
赵青柠这头，不过刚喊出外婆两个字，便听到电话那边，席凤娟冷言冷语滔滔不绝开始对她辱骂讥讽，旧事重提，一如当初大学毕业打电话时候的样子。
“赵青柠，当初我们为你拉下老脸去给你求了个编制工作，你死也不肯回死也不肯要，你不回宁城，一定要留在那，可以，你不回来就罢了，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你！可你现在看看你留在那边都在干些什么？年纪轻轻不学好，半夜了还不回家跑酒吧去玩，酒吧那是什么地方？那是没人教养的混混才去的地方！没有哪个好女孩会去那里！你去了，这些年你不知道去了多少次，你还被人拍了放网上，和一个男人，搞得人尽皆知！你还要不要脸了赵青柠？你不要你那张脸可以，那是你的事，可养你这么多年，就把你养成现在这样子，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里搁！现在街坊邻居都等着看我家的笑话，我们连家门都不敢出，丢不起这人！”
“这就是你要的自由？笑话啊，天大的笑话！”
“你从来都只考虑到你自己，一点不顾别人的感受，我和你外公今年多少岁了？我七十五你外公今年七十八了！我们活到这把岁数还要因为你丢尽脸面，太自私了，你太自私了，赵青柠！”
“你身上留着你爸爸的血，你就跟你爸爸完全一样，彻头彻尾的白眼狼！当年他拿着我们给的钱开公司玩女人，还害死我们唯一的女儿，你呢，赵青柠你更厉害，让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，白疼你这么多年，你伤透我们的心不说，人都不在宁城了，你还能管到宁城来，让我和你外公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，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，一辈子受人尊敬，临了老了，还要丢尽颜面，这都是拜你所赐！”
……
赵青柠站在室内，拿着手机听着来自席凤娟口中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，感到阵阵凉意从脚底窜上背脊再直冲头顶，在炎炎夏日里，她却只感到浑身冰冷。
还是这样的。
三年了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，什么都是她的错，从来不需要听她的解释。
她成绩考不到满分，是她的错，她必须是第一名。有人来找她玩，是她的错，她要学习，她的人生不需要朋友。甚至连别人喜欢她，都是她的错，怪她长得太漂亮，行为不端正，不然人家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却偏偏喜欢她？
握着手机听了许久，电话那头滔滔不绝，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