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清的身份是田宓猜出来的,但周献和容与的身份,则是周献亲口告诉她的。

    天近黎明的时候,忙碌了一夜的周献,脸上沾着血泥返回山庄,敲响了田宓的窗。

    那时他的人已接到号令,连夜阻截了返京的缉事厂幡子,暂时将碧落山箍成了个铁桶,确保萧清和容与的安全。

    与田宓隔窗交谈,是为她的名声着想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吧。”虽是隔着一层窗纱,但周献才敲了两下窗棂,田宓就已来至窗边,想也知她根本没睡。

    这世上习武之人甚众,但经历过刀光血影的还是少数,夜里温泉池畔的那一幕,长者甄老爷和一众男子见了都难掩惊惧,何况是田宓这样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“劳周表哥惦记了,我确还心有余悸。”田宓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。

    她上辈子生在和平年代,别说杀人了,连遗体告别都没出席过。

    昨晚事态紧急,在保护欲和求生欲的驱使下,她对刺客使出杀招,事后忙着为先生处理包扎无暇分神,直到躺在床上才惊觉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,继而惶然难眠,盯着床帐到天明。

    周献听她语气还算平静,落在窗上的剪影微一颔首:“人无伤虎意,虎有害人心,有时命运就是会逼着人在你死我活间选择。不过宓娘虽是弱质女子,胆色却远超我当年,想我第一次取人性命后,曾数日食不下咽,寝不安枕,后来便也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他这席话,一方面是在开解田宓,同时也道出了他手染鲜血的无奈。

    其实昨夜联手御敌田宓就瞧出来了,周献虽不会武,但临危不乱,一柄棱刃匕首劈刺狠厉,每一下都往主动脉上捅,素衣染血的样子,宛如历经无数修罗场的玉面罗刹。

    想来若能好好活着,谁又愿意去伤害他人呢?

    田宓理解这份苦涩,难平的是自己的遭遇。

    说好的管教纨绔剧本,这会儿已经歪到连主脑都不认识了吧。

    咬着食指指节,她深深叹气,被周献听入耳中。

    “知道我为何一回来就找上你吗?”他的剪影呈现手搭后颈,左右摆头的形态,看着也是累得不轻。

    田宓催动有些发木的脑子:“总不会只是来安慰我的吧。”

    这一遭闹出的动静甚大,即使尚蒙在鼓里的徐璟宜他们,第一时间将容与带离现场,但联系那孩子的经历,周献要安抚也该先去安抚自家表弟,而不是她这个大人。

    周献也的确不是来安慰她的,几个月观察下来,他已确定徐璟和的童养媳有着超脱年纪和阅历的沉稳冷静,萧清对外说她的功夫师承自己,但同样消息灵通的周献却是知晓田宓底细的。

    乡间长起来的女娃娃,面朝黄土背朝天,饱腹都困难,哪来的机缘学武艺?

    七皇子略略提及田宓于他有救命之恩,却对细节守口如瓶,以他们的交情,萧清的行为很是反常,或因动情或因欣赏,周献不欲深究,他要借助的是好友对田宓的信任。

    “周表哥若有用得上我的,还请直言。”田宓按着额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