腹里翻江,胃中痉挛。血液逆流一般,头晕目眩。

    疼……好疼……

    阴沟窄巷中,一声低吟出口。颜夜一手按腹,驻足倚墙。也只有在这种空无人至、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,他才不怕暴露自己羸弱的一面。勉强调整状态,正要继续摸黑前行。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!

    颜夜眨一眨眼,怔怔道:“这是”

    准确说,奇异的是右眼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可视范围内,环境全部扭曲、变形、重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画面。意识到异状后,颜夜扶着额头,使劲眨眨眼,本能的以为是酒后幻觉,直到拿头撞墙数次,眼睛看到的景象依然没有任何变化,这才发觉,这现象是多么似曾相识!

    夜袭帝黑那日,也是这般。只不过,下到那小实习身上的傀药,是由颜夜全权掌控的,因此,想什么时候看,完全依他命令行事。可是,眼下这毫无征兆跳出来的一幕,却是实实在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。而且,眼中景象,是颜夜十分熟知的环境,鬼蝴蝶的房间!

    帝黑上下,有资格进出鬼蝴蝶房间的,除她本人外,无疑就是鬼蝴蝶最信赖,最亲近的人了。颜夜当即想到,帝黑还真有这么一个人。

    邱觉!

    不过奇怪的是,下傀毒之后,操控者通常都可“双目共景”,见傀儡之所见,怎么这会儿,就只有一目“共景”了?颜夜伸出一只手,把右眼挡住,左眼所及,一团漆黑,正是他自己的视角。这种情况可太稀奇了,颜夜当即想到一种可能:莫非,邱觉的左眼出了什么状况,看不见东西了?

    再者,那日颜夜的确给两个人都下了药,但其中一位明显就是装,装得有模有样,所以,真正被下药的只有小实习一人。既然没有受到傀药影响,也就说明邱觉能力是高于傀药能力的,想必被小实习埋了暗镖的一刻,他就打散了植入身体的异术。颜夜早就想通这一点,那么,现在又是什么情况?他为什么能在分毫不知情之下,和邱觉共景呢?

    颜夜并不是个喜欢窥探他人秘密的人,毕竟,他自己就有很多秘密,知道被人窥探后的感觉多么膈应人。但是,自己不去看是一回事,秘密主动跳出来让他看,又是另一回事。那么——不看白不看啊!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颜夜并不着急退出画面。其实,总归是有些得意的。这是不是说明,他给邱觉下的暗镖,最后还是成功了?

    昔日,“火烧督导室”一幕重现脑海。如果吃瘪的是帝黑之中任何一人,颜夜心中都不会觉得有一丝成就感,因为他知道,和对方打斗起来,绝对不会败北,所以也就没有惊喜可言了。但是,邱觉不一样。一个新晋未久的高官,一个一直处在神坛高高在上没有经历过败北的“太子”,一个在众人眼中始终高贵冷艳的人物,可想自尊比天高。一旦有朝一日,被什么人摆布了,耍弄了,恐怕就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耻辱和污点。不保证以后会有更多人给他烙上不同的污点,但是,绝对不会再有哪一个人,比第一个让他尝到败北滋味的人印象深刻了。而这个打破先河的人,无疑就是颜夜。虽然知道邱觉绝对记住他了,但是,总觉得被这么一个人记住,好像也不算太糟嘛!

    前一秒,刚听了有关这位“上班族”一些有趣的花边小故事,槽点无数,正不知如何倾吐,下一秒,故事中的主角就光临眼前了。绝世孽缘,诚不我欺!四面八方是一览无余的黑,树木,房屋浸泡在绵密的黑海,剥夺了视觉的盛宴。然而映入眸底真正的“盛宴”,颜夜却不想这样错过。

    寂黑深巷,颜夜靠墙席地而坐,发现这样看戏身体会好受一些。涉足未知领域的时候,人往往是专注、而心潮澎湃的。

    画面中,邱觉似乎刚打完电话,放下了手机,几乎是同时,咔嚓一声,门开了。他原本姿态懒散地躺在沙发上,闻声,立马弹身而起,去看立在门口唇红肤白的小女孩,和她怀中双目圆睁直勾勾盯他看的洋娃娃。

    看到此人,颜夜神色微凝,低声喃喃道:“鬼蝴蝶。”

    鬼蝴蝶这张脸,一直都是貌美如花,娇嫩秀丽的。本该是人见人爱的面孔,此时却面若冰霜,教人本能的退避三舍。邱觉视若无睹,只道:“我等了你一天,哪也没去,为什么一直不理我?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

    生气?颜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,当下来了兴趣。不清楚邱觉怎么得罪了鬼蝴蝶,但仔细想来,八成和那日夜袭帝黑脱不开干系——贵为帝黑督导官,没有看好人质不说,还因自己的过失,搞砸了夜宴,给组织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。一向引以为豪的得力干将犯下这种低级错误,鬼蝴蝶肯定会勃然大怒的。见状,颜夜内心却不禁得意了起来,若非胃中正抽痛,真恨不得当场起身拍手鼓掌,连道三声“鳖孙吃瘪,大快人心!”。不由期待起了后续的发展。

    鬼蝴蝶眼神阴沉得要命。邱觉说完,她双目倏然大睁,怀中那具古怪的洋偶也跟着左右滑了滑眼珠子,眼球碰撞眼眶发出微小的撞击声,似乎有什么暗潮正如期而至。

    下一秒,就见它挣脱鬼蝴蝶的怀抱,一跃而起!在半空蜷缩成团,又蓦地舒展!肢体如皮条一般向四周拉伸,顿时暴长成两人多高的庞然大物!皮肉变得干枯贴骨,咯咯一笑,如一道摧枯拉朽的劲风,刹那间直逼邱觉门面!

    凛冽杀机将至,后者却仍安之若素地立在原地,双手垂在腿的两侧,毫不惊惶,半步未退,就像迎接这一刻的到来。

    颜夜心中一惊,暗道不好!傀药一旦注入体内,不仅会见对方之所见,更重要的,是感对方之所感啊!众所周知,鬼愿出招,招招逼命!颜夜不是没领教过这玩意的威力,这一击若是打在身上,虽不会致他吐血断骨,殊不知,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!开口咆哮道:“愣着干嘛!跑啊!”

    鬼愿攻势突起,势如破竹!此刻,已是来不及“闭屏”了。一股横强力量触及邱觉衣上纽扣时,猛地将他甩进身后的墙里。墙体顷刻四分五裂,碎石横飞!他吃痛地张开嘴,倏地尝出了血腥味。这一击谈不上致命,却也绝对少不了刚猛。鬼愿一只手拽着邱觉的领带把他薅出来,没等喘口气,又砸进去,一来一回几乎不到一秒钟,邱觉就这样被反反复复摔了个把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