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钱与他的小师兄面对着面,腰贴着腰,能瞧见对方眼底荡漾着的涟漪水色。

    两人皆是面红耳赤,不知道的还以为又在私下斗殴。

    陆偿欲这小子像只野狗一样,平日在山门为非作歹,闹得鸡犬不宁。

    几位师兄与他年岁相差甚远,玩不到一块儿去,堂而皇之,便将裴钱当做了取乐对象。

    两人小时候掐过大大小小的架,只要陆偿欲不用剑,便不会算作兵刃相向。

    实则在他心底,压根就不记得还有门规约束一说,生来皮痒,只想找人掐架。

    裴钱要么不搭理他,打起架来可真是个狠人。

    陆偿欲觉得裴钱才是一只疯狗,满嘴尖牙利齿,咬得人皮开肉绽。

    两人时常缠斗一团,摔在草垛中滚来滚去。

    陆偿欲锁着裴钱的颈,裴钱则咬着陆偿欲的肩,僵持不下,缠至天黑。

    犹记得十四岁那年,裴钱已被师父派去守山,陆偿欲极少再有机会同裴钱私下约架。

    他屡次途径山门,便要问候一句:“小废物怎么还没滚下山?”

    裴钱总是充耳不闻,陆偿欲也不自讨没趣,悻悻离去。

    裴钱盯着陆偿欲的背影,发觉他后脑处蓄着的一束细发好似又长了一截。

    结发长生,护佑一世安康无虞,长命百岁。

    年幼时还是一撮小揪揪,后来越蓄越长,垂在身后晃荡。

    裴钱倏地开口,不假辞色道:“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下山。”

    陆偿欲脚下一顿,闷声“哦”了一声,再无后话。

    沉默良久,陆偿欲兀自接了话,偏头道:“我十五岁了。”

    年岁渐长,两人之间可以说的话越来越少,如今已不知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裴钱有些云里雾里,不知陆偿欲言下何意。

    陆偿欲与裴钱相差一岁不到,裴钱十四,陆偿欲则十五,有什么可告知的么?

    久久不见回应,陆偿欲神色漠然地抿了抿唇,收敛了他那一副趾高气扬的跋扈嘴脸,默默转身离去。